这部古装丧尸没有从头爆火，只因那时还没有新冠肺炎

丧尸+古装，一则遥远的现世寓言

作者

东南北没有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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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

大抵每一个观看韩剧《王国》的观众都能从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丧尸片的拥趸者、历史古装戏的考据派们还是相当一部分追求视听极致化的电影观众，总体而言，《王国》的前两季都能满足，甚至超出观众的心理预期（结合当下全球疫情的现代化语境），或许这便是 Netflix 出品这部韩剧的成功之处，它又一次最大化的照顾了所有观众的审美偏好。

《王国》（Kingdom），港台译作《李尸朝鲜》，从不同的译名观众不难发现故事的主题、讲述的时间和引导故事走向的关键性要素，《李尸朝鲜》整体所围绕的（至少就已经上线的两季而言是这样），是朝鲜王朝时期李家世子李苍与权贵海源赵氏家族赵学州，为争夺王权间接引发的一场瘟疫，最终导致丧尸反扑权贵的古装动作惊悚片。

在《signal》的编剧金恩熙建构的世界观里，第一季里花了较长篇幅去铺陈触发丧尸按钮的原始动机。与自古以来帝王追求永生不同，《王国》中已死的朝鲜李王是赵学州用“生死草”被动“救活”，并呈现出一种活死人的状态。随着剧情的逐步推进，在第一季的第四集中，大臣们也逐渐得知0号丧尸李王的存在，第一季中对0号丧尸的秘而不宣到第二季与继妃赵氏的换太子一并集中曝光。

与此同时，在医女舒非对尸毒的不断研究之下，有关丧尸更多的秘密被揭示，此前的丧尸被发现畏惧光、水和火烧，直到第一季的最后一集李苍等人遇见白日里出没且战斗力丝毫不被减弱的丧尸，观众才得以知晓，丧尸是厌光不惧光，这可以说是生长在寒冷地界冻谷的“生死草”影响下的结果，在第二季的末尾医女舒非总结道，春夏的丧尸处于休眠状态，秋冬的丧尸则夜晚活跃，冬至后至春季的第一天，丧尸能够日夜保持活跃。

由于“复活”尸体的行为是针对死者的头部，所以砍头和击打脑部神经也是彻底杀死丧尸的方法之一。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中国本土的僵尸片，经典的蹦跳和用符咒封印头部阻止其袭击活人的情节设置，其中观看和传播最广的是香港演员及动作指导林正英为代表的僵尸喜剧。

在国产僵尸片中，我们最常看到的是穿戴清朝服饰的僵尸扮相，这多少归因于我国清代记录僵尸文化的相关文学作品，例如袁枚的《子不语》和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不同于西方丧尸统一化的人物设定，国产僵尸片的僵尸从年龄、性别、性格都有着更为精妙的设计，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活人的化身，是一次真正的人的全面复苏。

根据传说改编的国产僵尸片并非空穴来风，它还暗藏于中国建筑的风水习俗中。据考证，中国以前的住宅大门下都会装有一块约15厘米高的门槛，以阻挡僵尸跳进家中。向前再追溯，民间传说的四大僵尸的始祖便是由更万兽始祖犼（有人形容它是祸害人间的“浪荡子”）化身而成，犼在伏羲和女娲联手封印后没多久就破开封印，分裂出了三个灵魂附身在女魃、赢勾、后卿身上，而犼的身体在法术的作用下则变成了将臣。将臣被流放到人间后，女娲根据将臣的模样创造出了人类，所以还有一种说法，僵尸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们的守护神之一。

与中国僵尸文化丰富的历史人文底蕴不同，西方的丧尸形象是现代化的产物，它们通常是灾变、病毒入侵或是科技反噬人类的结果，丧尸的行动轨迹单一，没有性格、没有情感、没有意识，更像是人造的怪兽形象。因而，我们在《王国》中看到的丧尸，是将西方的丧尸稍加亚洲化的形象，从欧美丧尸片中行动缓慢的丧尸演变成以奔跑速度、身体扭曲、裂变繁殖见长的东方丧尸。这是整部剧中真正架空的情节设定，而非一般评论所言的对历史故事的情节架空。

毕竟已经有历史考据派根据编剧金恩熙的剧情设定挖掘出《王国》化用了壬辰战争（1592-1598）前后的朝鲜政局（瘟疫爆发的路线参考壬辰战争爆发的路线，剧中的东莱府是今天韩国釜山市的一个区，不难想象同样是丧尸题材的2016年电影《釜山行》在地点选择上的用心），以及丧尸李王与世子李苍的人物原型参考了李昖与李珲的事迹，甚至海源赵氏外戚专权，这种在中国观众看来有些怀疑其真实性，都有历史学者指出，早在十七世纪晚期，朝鲜政坛就曾出现过外戚专权，到了十九世纪后大妃们背后所倚仗的家族势力也足以让他们在年幼的国王刚即位时，便可垂帘听政。

在被历史考据迷们所津津乐道的，第二季结尾处的宗庙大祭则是精准的还原了历史，肃穆、平静的祭祀场面与前面丧尸激烈有余的“血洗宫殿”形成了强烈的视听反差。最终完成的元子的血亲仪式，更是在看似波澜不惊的背后隐藏着两个重大秘密，一是被继妃用计调包的元子真实身份何时被揭晓（或者是留存在他体内的“线虫”是否重新发生尸变），另一个是关于北上朝鲜边境贩售“生死草”，用来操纵丧尸的神秘女性（全智贤 饰）。

一些观众在看完第二季后不免发出不如第一季的感叹，例如剧情反转太迅速，情节刺激有余深度不足，甚至感慨在第二季末尾对于操纵丧尸的神秘女性十多秒的回眸所呈现的，是一种明星流量变现的策略。不过不夸张地说，第二季作为“王国三部曲”（如果Netflix能守住仅拍三季的话）的过渡剧集，近乎完美地完成了它的属性任务，即解释第一季铺垫的悬而未决的情节线索，再引出丧尸背后更大的阴谋。

以第二季的第二集为例，明线是世子李苍完成了“弑父”结束父亲丧尸的傀儡状态，暗线是御营厅开始调查内善斋的杀人事件。同时两条副线，大监安炫借丧尸抗倭、世子李苍团队中出现告密者穿插其中，在接下来的分集中逐层展开叙事。借助电影化的闪回镜头，观众透过柔和且细腻的画面真切的体味出世子李苍在面对父亲时两难的抉择。

一面是有着美好回忆，教会自己承担责任并努力活下去的父亲的肉身，另一面是父亲行尸走肉般的渴望活人鲜血的失控的幽灵状态。“手刃父亲”不止是从象征层面上完成了李苍长大成人，更增强了第二季的主题“血的意义”，即对王族的血缘世袭制的质疑和反抗。世子李苍面对刚降生不久却与宗室毫无血缘关系的元子时，最终选择走入阳光中（编导给世子李苍走出宫殿的背影安排了一个逐渐被日光占据淡出的转场技巧），放弃权位之争，这种超越王权本身的民族大义，让这部带有激烈视觉快感的丧尸题材的剧集，有了一丝人性的真正温度。

Netflix 出品方决定了《王国》剧集的野心并不局限于韩国本土，第三季正式启用全智贤，用明星变现流量可作为一个微小的考量依据，毕竟就连仅露几分之一秒的路人丧尸都能那么卖力的扭曲身体，全智贤又怎会仅是出品方贩卖的一种明星人设？更何况，作为《王国》医女的舒菲的扮演者裴斗娜，无论是国际影响力（例如电影《云图》）还是韩国本土的粉丝受众（例如韩剧《秘密森林》、电影《空气人偶》和《道熙呀》等）都与全智贤难分伯仲。

全智贤从第二季的反派女性继妃赵氏的手中接过了戏份不轻的反派角色，又承担起第二季第二集中大监安炫大人死后变成丧尸有意识地径直跑去撕咬赵学州所埋下的伏笔，换句话说，当人们可以自如的操纵丧尸完成有针对性地（要知道第一、二季的丧尸们几乎不可控）绞杀同类，剧中人距离末日还会有多远？所以，全智贤所扮演的神秘女性，角色所赋予她的，无论是性别议题还是权谋剧的核心表达，都远不止明星流量这一种参考维度，反而值得观众对下一季有所期待。

以此观之，人性的幽暗深处在于人的本位思维，当人类面对绝境（非自然状态下的死亡）时绝大多数人的利己性，而一些不利己的，也多为目的性甚强、破坏力巨大、时常失去理智的非正常状态。可以说，常人很难突破这些人性的桎梏，更多的人是事后方可站在相对客观的视角去重新回顾事态的走向、反省分析既定的事实。与2013年的韩国电影《流感》所带来的非自然灾难性场面和身处危机中的人性大考验不同，这种带有历史温度又兼具娱乐功能的远距离凝视，反而可能更适合当下的观众，去对除了《王国》本身的剧情阐释外，由此所引发的文本之外的现象进行多重解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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